文《海市蜃樓》

09 Nov 2013

就先讓我分享一段《白鯨記》第一章裡的話吧:

雖然我還弄不明白,為什麼那些作為舞台經理的命運之神一定要我擔任這一個不體面的捕鯨角色,卻叫別人去擔任大悲劇的頂刮刮的角色,去擔任時髦喜劇的輕鬆角色,去擔任滑稽劇的丑角——雖然我弄不明白為什麼是這樣;然而,現在我一想起種種情形,我認為我還能夠從那種以各樣藉口給我巧妙按排的事實中看出種種動機和意圖來,它除了引誘我去扮演我擔任的角色以外,還哄騙我來幻想,認為這是出自我自己的毫無成見的自主和有辨別力的判斷的一種選擇。

這段話深深地吸引著我,因為我現在對命運這檔子事正充滿著一種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心情;因為,雖然我現在處於一種年輕氣盛而且充滿企圖心的狀態,但是,我卻非得關在軍中做一些不痛不癢的鳥事,以至於我進退兩難,有志難伸,很是尷尬(請注意,雖然我說當兵不怎麼有趣,但是到目前為止我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不過關於這點等以後有機會我再加以著墨吧)。不過,也就因為我現在半被迫地必須與這個世界的潮流脫節,以至於當這個世界的潮流像一頭發了瘋的野牛向前狂奔的時候,我——一個被遺忘了的枝微末節的角色——就得以在一旁靜靜地思考亙古以來困老擾著無數哲學家的那個關於生命的真理的問題了。

我記得小學的時候當老師問起班上小朋友未來的夢想時,我就會回答我想成為一個作家;理由很簡單,因為儘管當時我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不過,我卻已經很有智慧地理解到也只有像作家或者畫家和音樂家之類的角色——也就是那些能夠留下作品的人——才能夠在死後繼續地影響著人們;而這種永恆的力量,對於一個像我這樣受到許許多多文學作品感動(當時我沒讀過幾本書,不過倒是從我爸那聽到不少故事)的人來說,是頗具有一種奇特地魅力的。

不過,這樣的邏輯很快的就變成了一種隱約的印象而非名符其實的憧憬了;因為,就算不仔細的觀察,你也能夠發現,有哪一個偉大的作家不是受到當時波瀾壯闊的時代背景所薰陶的呢?而難到不就是這種對時代的體悟以及對永恆的認知,再佐之以一切微妙的因素,才留下那彌足珍貴的語言結晶嗎?所以呢,如果讓我們用一種禪學家的眼光來看待這件事情了話,那麼,我們也就不難體會到,這世上所有的人們都不過是受到那不可違逆的命運的力量所擺佈著,而且往往還都毫無自覺哩!至於我所屬的這個太平盛世,儘管平平無奇,卻也不過是另外的一種安排罷了,但是不管在什麼樣的安排之下,總有人事業有成,也總有人貧困終身,總有人過得平平無奇,也總有人找到屬於他的一席之地;不過呢,不管怎樣,當時代的巨輪從這些人的背上輾過去的時候,又有誰能夠真的留下一點痕跡?

算了吧!以實瑪利!你也知道這樣思索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竟然如此那又何必庸人自擾呢?況且你本來就無意要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消化不良的哲學家,當然也更無意要在此做出什麼冠冕堂皇的結論。所以呢,停筆吧!就讓我們繼續觀察命運之神打算把你織成個什麼模樣,而在這之前,也就是在你對她有更深刻的了解之前,還是別再繼續大發厥詞比較好!